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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此刻放的是神秘园的《夜曲》,女声哼唱空旷辽远,和窗外银白的月光婉转相承,而他们踏着乐步,就像漫步仙境。
秦漠提醒她:“步子踩得重一些,慢慢就精神了。”
她懒得管那么多,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恨不得两只脚都踩在他的脚背上,好让她半分力气不花,由他带着走。
他的手指划过她头顶的发旋,问她:“谁教你这么懒?”
她才不管正统的华尔兹手应该放哪里脚应该放哪里,干脆两只手抱住他的背,整个头都埋进他胸膛,嘟哝:“我自己要这么懒,你不喜欢我也这么懒。”
他拍了拍她的头顶:“没人说不喜欢。喂喂,踩到我的鞋带了。”
她离开他一点,停下来让他俯身系鞋带,却见他站着不动。耳边仍是悠扬空灵的女声,她偏头想了一下,恍然道:“小气,是要我给你系吗?”说着就要蹲下去。却被他挡住。他眼睛里笑了一下,右手扶着她的脸颊,微微探过去,嘴唇就覆在她的嘴唇上。
窗外有一株二人合抱的黄桷兰树,正是满树花开时节,幽静的花香从微开的落地窗滑入,像浓墨趟过宣纸,将他们浸出一身仲夏的味道。
她被他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涨红着脸:“我就是踩了你的鞋带,你就这样占我便宜。”一看他脚上的拖鞋,说道,“你这鞋……哪里有鞋带?”
他靠着落地窗,身后是漆黑的夜,漆黑的大海,大自然的所有一切都清醒着,没有沾染丝毫人间睡意。他眼睛里仍然藏着笑,脸上的表情却一本正经,像是特别诚心实意地为她感到遗憾:“我就是想占你便宜随口胡说而已,洛洛,你怎么就上当了?”
看她气得脸色红润,微微探身揽过她,又是一个吻,额头抵着她,忍着笑:“现在是不是觉得精神多了?”
她红着脸大无畏地指责他:“你才不是想要我精神才这么做,你是不是就想亲亲我?”
他的神色简直光风霁月尤其坦荡:“是啊。”顿了一顿,却有些踌躇,“洛洛,你不想?或是……不愿意?”
她抱着他的脖子,整个脸都埋进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怎么会,我、我很喜欢啊。”他像是放心,又像是要给她一点鼓励,偏头在她额头上吻一吻,轻声道:“我也很喜欢。”
她实在太容易被鼓励到,得意忘形地从拖鞋里退出来,赤脚踩上他的脚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仰着头有点天真又有点诱惑:“我看过电视里可以这样跳舞,”声音软软在他胸前回荡,“我们也试一试。”又补充,“不准嫌我重。”
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也刻意地放轻,低低地笑,尾音就像小钩子勾住她的心:“好吧,今天暂时不嫌你。”
秦漠这几年一面陪母亲在国内疗养,一面帮家里做事,顺带当她的美术老师,他戏称这三年是大休假。她知道他的计划,来年他就要回美国,和朋友合伙开建筑设计事务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有点茫然,她爸妈正打算移民去新西兰,她想那时候她和他是不是就要分开?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他是否默认了这种分开?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分手?有好一阵子她魂不守舍。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试探他:“新西兰到美国得飞多长时间?我以后要去看你是不是很不方便?”
他正在给她画小像,听到她的话愣了一愣:“你在烦恼这个?洛洛,你当然要和我一起回美国。”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为什么?我……我爸爸妈妈都会在新西兰。”
他换了支画笔:“新西兰有什么好大学?你可以到美国来继续念雕塑,如果雕塑念烦了也可以申请一个感兴趣的专业,比如艺术管理,你的艺术鉴赏力一直都不错。”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她赌气说:“新西兰有奥克兰大学,那也是非常好的大学。美国有的新西兰都有。”
他停下画笔,看着他:“可新西兰没有我啊。”
她有点被这句话取悦,却还是抿着嘴:“你又不能吃,又卖不了几个钱。”
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的确是卖不了几个钱,至于能不能吃……”
她呆了一呆,脸上迅速泛起红色,力图镇定:“我去楼下倒杯水。”
他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笑着重新捡起笔:“脸皮薄。”
大概是预料到来年的繁忙,不会有太多时间陪她,大二下到大三上这一年,秦漠一有时间就带她出去。是真正的出去,而不仅仅是出门。他带她去草原看星星,去沙漠拉练,去戈壁看胡杨林,最近的一次是驱车数千公里到某个无人区拍栖息的野天鹅。他尽己所能,想让她看到他所观察到的这个世界中最美的那一部分。
秦太太和她聊秦漠:“从Stephen七岁起,我们就不再干涉他关于未来的重大决定,他表现出的早慧让我和他爸爸觉得,比起我们来他可能更加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我们只是尽可能提供他他所需要的帮助。Stephen喜欢学习还经常跳级,有时候会让我们觉得无趣,但好在除了这些,他还有非常广泛的兴趣,不至于像个书呆子。”她笑起来:“Stephen喜欢有计划的人生,也钟爱生活里凭空出现的各种冒险。有时候这些冒险将他制定的人生计划全部打乱,他也不会觉得烦躁,反而很享受,这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
她自己所看到的、从别人那里听到的秦漠越多,她就越喜欢他。这样的一个人现在是她的,一想到这点她就又激动又自豪,满心都是暖意。她有一种小女孩特有的达观与单纯,刚开始还有所保留,渐渐地就忘记克制,自然而然地将这些特质都表现出来,在他面前撒娇,耍一眼就能让他看穿的把戏。“爱”将她的天真全部激发出来,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大三的暑假,秦漠带她去草原露营。她去过草原很多次,带着帐篷去露营却还是第一次。
草原入夜风大,草深的地方又有蛇虫鼠蚁,他们开车半天,找了块小山包下面的凹地。《敕勒歌》里说草原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此时穹庐的边缘留下一线血红的残阳,被云絮扯开来,就像金鱼的尾巴。
秦漠搭帐篷,指挥她充气垫床,她充一会儿玩一会儿,光着脚在还没充好的气垫床上走来走去,像这是个多么有趣的游戏,其实只是因为心里高兴。这么大的草原,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漠搭完帐篷,无奈地看着还没充好的气垫床叹气:“就不能把力气活儿派给你。”
她就笑,颠颠地跑去塑料袋子里翻东西,举起来给他看:“我会点蚊香。”
他说:“我也会点蚊香。”嫌弃她:“有什么是你能做而我不能做的?”装作遗憾的样子:“我就像大老远绑架来个需要人伺候的千金小姐,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腻上去:“我能逗你开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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