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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一样?
长政,你难道没有看出,今日大坂城已不再是太平的象征,反倒是那些觊觎天下之人的目标了?
听到此话,长政猛地哽住,忙躲开高台院的目光。高台院既这样说,他再也无法争辩下去了。不错,如今的大坂城的确变了。不只是家康在胜利之后必然奔向这座城而来,而且……
长政,我不想卷入这样的争斗中去。一旦加入,就违背了太阁遗志,所以,我要断然放弃这座城池。因此,你最好也把一切事务都交给幸长,自己回甲斐去。只有这样,浅野氏才会安泰,你以为如何?
长政狐
疑地看着高台院:您以为这样,左府就会对……展示宽仁?
高台院故意冷冷把脸扭到一旁:先前我把西苑让给家康,然后出家,而你又在此次大战中支持了他。看在这两件事的面子上,纵然你以往与家康有所隔阂,但日后家康断不会为难你们父子。
左府原本就无与你和前田肥前守为敌之念。无论是五奉行之首的你,还是五大老之一的前田,这一年来都对左府言听计从,只要他还想在离世之前享受一下天下人的尊荣,他就必须展示与天下人相符的宽仁,这一点你毋庸置疑。
至于秀赖,他是个苦命的孩子,本来应该拥有一切,却可惜有一个既愚蠢又放纵的母亲……但无论我对他有多少悲悯,如今也都无济于事了。与其被卷进野心的旋涡,背叛太阁遗志,我还不如趁早远避,诵念佛经。这就是我的希望。罢了吧,长政。
至此,浅野长政终于明白了高台院之意:她认为家康不会计较自己过去与他的小小龃龉,但对于丰臣家而言,高台院认为已经无法挽回。家康既有天下人之志,就不会容忍秀赖这黄口小儿始终忝居此位。
他遂问道:左府既已做到这般地步,就不能容忍天下有两个天下人,他与秀赖不能并立……您是这个意思吗?
高台院轻轻点头:你扪心自问,若如今换了你是左府,你能容忍秀赖继续在大坂城中以天下人自居吗?
长政不答,只是反问道:那么,若少主放弃天下人的名义,且各路大名——尤其是东军诸将——联合请求左府放过他,结果将会如何?
我不知道。高台院轻轻摇头,叹息道:这件事的最终走向,恐怕还不只是左府的意见如何。我是说……最终的决定说不定要从明国那位关白的府中传来,而日本只能照办。
长政眉头紧皱,暗暗惊心。高台院说得丝毫不假,他心知肚明。倘若如此,那左府即便做了天下人又如何,还不是明国那位关白的傀儡?那位关白远在明国,在日本终究不可能投入太大的力量,一旦左府先做了天下人,然后慢慢积蓄力量,到某个时刻……左府又将会如何?
天不假年。高台院不假思索,冷冷答道:倘若左府如今不过三四十岁,或许他还有有可能怀有这般壮志,但他……哼,已经来不及了。
长政皱眉道:即便左府年事已高,但秀忠……
秀忠?这次大战之中他表现很好么?高台院冷冷摇头:他或许能做一个守成之君,但却绝非开天辟地之人。有道是知子莫若父,我想左府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长政抬眼看了看高台院,沉默了。已无需再追问了,家康或许能赢得此次大战,但恐怕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与他人作嫁衣裳。这个天下人,他生前或许也能品尝品尝,但德川家却不会出现第二个天下人……至少从血脉上而言必然如此。
长政只能长叹一声,感慨道:唐人有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信长公、太阁、左府……天下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有谁能想到,这天下最终会被一位唐人取走。
无论是这座城,还是秀赖、太阁,最好还是干干净净从你心底抹去。高台院凝眸望着远处,道,一旦放弃一切,眼里就只剩下无尽的虚空。不,那不是虚空,而是心灵的明镜……这面明镜里,自会出现新的景象。
长政呆呆望着屏风,久久不言。高台院的意思已很是明朗,随着秀吉的逝去,太阁的时代也随之消逝在了遥远的虚空,而德川家康的天下也不可能长久,因为那位明国的关白不会允许,他已经对日本的将来做出了规定。至于自己,
只能重新审视一切。
话虽如此,可对于丰臣氏和其遗臣,这些话却未免残酷。世人一定以为,只因秀赖非高台院亲子,且高台院与淀夫人不和,所以才倾向家康,毅然舍弃大坂。
长政心中大恸,他愈想愈愤愤不平,道:高台院,您的意思我已明白。您对我家及犬子的恩情,我也心领了。但如此一来,您必招致世人的误解。
高台院闭上眼睛,微笑着数起念珠来,你是说我前让西苑,还是说如今再离大坂?
都是!这样一来,世人会说您是出于对淀夫人的憎恨……招致这样的流言,绝非我之所望。
长政,看来你也在乎流言啊。
我……
那不是误解,而是事实。
您说什么?
设若当初要进城秉政者不是家康,我绝不会让出西苑;设若太阁临终前下令对淀殿有所约束,让我监护秀赖成长,我也不会坐视东西两军爆发大战。万事有因必有果,这是太阁的选择,我不会违背,所以……也不会干涉。
长政屏息凝神,看着高台院。
呵呵,长政,我不喜淀夫人是真。不,也许是羡慕,抑或嫉妒,但我确实反感她如今的放浪形骸……但太阁已逝,这些事不是我管得了的了。无论如何,我心胸狭窄。正因如此,我才向神佛忏悔。不过即使招致这样的流言,我亦丝毫不觉意外。
可若有人说是您故意引狼入室,灭了丰臣氏……
唉,那是多余的担心,长政。高台院大笑道: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别人如何看我,那是别人的事,我只需要自问将来见着太阁,太阁问我为何如此时,我不必有愧——因为我完全遵从了他的意愿。高台院说得斩钉截铁。
长政依然无法释怀。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也想起了当年的高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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