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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让你的女儿进宫,跟着尚珍局的宫正好好学学,也能多织些手笼备用!
太后此话一出,下首的那邹大人的嫡女,当场便花容失色,唇口青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而邹夫人,已经双腿发软,两股战战,仅靠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撑着,差一点当即便跪下去哭求了!
不仅邹女郎和邹夫人悚然,四周的命妇和宗室女们,听到这话也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年纪轻的,连面子活都没有挂住,直接惊诧地望着站在殿前的邹夫人与她的女儿,眼中流露出惋惜或幸灾乐祸的神色。
也不怪大家这么惊讶,在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她的好说话便是出了名的。即使一不小心得罪了她,只要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太后都会轻描淡写地略过,并不会当场让别人下不了台。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命妇等人,今日能够十分胆大地与太后说说笑笑,只因为太后本就是个温和的人,只要没有触犯她的底线,也就和家中的老封君差不多,敬也,亦不惧也。
所以邹夫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太后为何会突然对着自己与女儿说出如此重的话来。
别小看这句话的分量。让自己的女儿进宫跟着尚珍局的宫正学做手笼,还要多织些手笼为陛下与皇后备着,这就是赤-裸-裸地将邹女郎比作了宫女。可你偏偏,不能说这句话不好,你自己的女儿巴巴地做了两个手笼,可太后觉得你的手艺不过关,让你跟着宫正学,是觉得你是可造之材,难道你要说,自己织的手笼好得不得了,宫中的实权女官没有资格教自己?要知道,尚宫局里面随便一个宫女出来,都可以在官宦家中当一个受人尊敬的教习嬷嬷了,邹家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一个正三品的女官?人家比邹大人的官职还大半阶呢!
进一步来说,对着一个想进宫当妃嫔的人说,你去跟宫女好好学学,不亚于直接告诉她:你连宫女都不如!这句话,对于邹女郎而言,可是比剜了自己的肉还要痛苦!
邹女郎进宫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但更糟糕的是,太后这句话一出,以后还有哪家敢与邹家结亲?!
在座的随便一个人回头和家中一说,大家都知道邹家有一个痴想进宫却被太后厌弃的女儿,不仅这位邹女郎无人结亲,恐怕邹家其他的子女也会受到影响!唯一要保住邹家名声的办法,只有送这邹女郎去长伴青灯古佛,方才可以破了这局。
因此,太后这句话有多狠,可见一斑。
大殿上面一片死寂,那邹女郎神情都有些恍惚了,脸上泪迹斑斑,死死咬着唇,双眼无神地四下望着。
宋弥尔在上头坐着蹙了蹙眉,她知道,别人恐怕以为这邹女郎或是犯了母后的忌讳,才导致母后说了这么重的话,可她心里头却清楚,母后恐怕是又烦躁了,倘若是换做她心平气和的时候,顶多是平静地收了这手笼子,然后便故意忘了这件事,让邹氏夫妇等上段时日也不见召见便知道自己女儿入宫无望,这件事也就算完了,邹家的面子保住了,皇家的矜贵也没有丢。可是,母后却偏偏说了重话,说了许是母后几十年来,头一次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过的最重的话。
宋弥尔心头叹了口气,看来,腊八之后,要请御医好好替母后开个方子了,燥郁于心,对身子也是不好的。可眼下,如何解决这件事才是重点。
可是还没等宋弥尔来得及说什么,太后衣袖一拂,直接站了起来:“开宴了,走罢!”
得!燥郁的老夫人角色来了个十成十。
宋弥尔再次叹了口气:母后,下次发脾气的时候给个预告啊!别让我这么被动好吗!
心头这么想,宋弥尔却还不得不端出最标准的微笑,跟着站了起身,朝着众人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还请诸位夫人随太后与本宫前往太和殿。”
说罢,宋弥尔上前半步扶住了太后,慢慢朝外走去。太后被扶住,侧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中意的儿媳,心头那淤积的怒气不知为何便消散了些,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微抬起了头迈出了步子。
大殿中的邹夫人见太后与皇后走了下来,连忙拉过了自己依旧神色惨白的女儿,低垂着头,盼望太后能瞧不见自己,不会再说什么令自己不堪的话。
不幸的是,太后与皇后走到她的面前,偏偏停了下来。
邹夫人只感觉太后冷冽的视线在自己的背上一扫,激出了自己一身汗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邹夫人的女儿可曾许了人家?”
邹夫人心头一惊,弄不明白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会是想让自己女儿入宫的意思了!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禀太后娘娘,小女还未曾许了人家,臣妾,臣妾只有她这么一个亲生的,还想多留两年,不想这么快便将她嫁人。”
“嗯~”,太后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语气更加和颜悦色了,“如此,既然邹夫人不急,京中多是青年才俊,哀家也能帮着参详参详,咱们慢慢选,总是能选到合适的。”
这一句话,简直像是将邹夫人与邹姑娘从地狱直接带到了天堂,方才还觉得自己的女儿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现在有了太后这句话,说不定还能得一各御赐的好姻缘,以后在夫家也要被多敬着三分。
眼看着不仅不能入宫还要出家,本来已经绝望的邹姑娘,听得了太后这句话,绝望瞬时便化成了对太后满满的感激,竟是连半点不甘和怨怼都不曾有。
而周遭的夫人小姐们,刚刚对着邹夫人的不屑嘲讽和庆灾乐祸这下全都成了讶异和小小的羡慕:虽然这邹氏女都是愚笨的,可是若是能得太后一个御赐的姻缘,自己便是吃些苦,也无所谓啊!
为何她们不担心太后会不怀好意,给这邹氏女赐一个坏胚子?这难道还用说吗?在这大殿上,太后金口玉言,若是不想大历皇家的脸面被自己丢光,怎么可能还会在邹氏女的婚事上做手脚,以显示出自己的小肚鸡肠?说不得,还要为邹氏女极力找一个好人家,赐些嫁妆,才说得过去。
宋弥尔张着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在众人的面前逡巡了一圈,暗暗记下了太后的料理方式,自己慢慢在心中琢磨。
此间事了,众人也就各怀心思浩浩荡荡朝着太和殿走去。
所幸太和殿离宣德宫不远,又一早便让宫人们开了道清了场,一众命妇招招摇摇地走过去,也不过是几刻钟的事情,在碧梧殿坐了这么久,正好活动活动,舒舒筋骨。
到达太和殿正殿,各位妃嫔早早便在殿中各自的桌边候着了,等到太后与皇后踏上高处落了座,方才和着众位夫人家眷,齐身行了稽首大礼,纷纷落了座。
大殿被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宫妃家眷,一边是沈湛与众官员,中间拿了十六扇的紫檀屏风隔开,屏风的白绸上绣了点点红梅,倒也十分应景。
妃嫔们与自己的娘亲家人已多时未见,这一下盼到了这一天,自是十分地激动,但耐着身份,各自坐在大殿的两侧,有的前头还隔着好些人,并不能双双拥泣互诉衷肠,只能隔着人海遥遥相望,有好些个妃嫔,都红了眼眶。
“怎么不见你娘呀?”
问话的是孙淑仪孙萱,她一向与月淑仪虞汐交好,但目下她问的,却是段昭仪段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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