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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陵那边也得了圣驾到来的准确日期,早就准备好了接驾的诸多事宜,眼看着龙舟渐渐出现在了江天之际,早就在岸上等候多时的江宁城内的文武百官全都跪倒在地,眼巴巴的等着圣驾临近。
而龙舟之上,那些流民也都知道他们将会在江宁下船,大阿哥已经让人详细和这些流民讲了一通对他们的安置办法,听到皇上会让江宁的大老爷给他们重新落定户籍、赠予钱财房屋和良田,这些人都感动不已,好些人又哭了一通,这次,是喜极而泣。唯一与众不同的大抵就是那年轻人,此时胤禩他们也都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叫季怀安。
这季怀安此时盯着远处出现的江宁城,眼中也闪现出了狂热,这份狂热却并不与他的那些老乡们相同。老乡们盼着脚踩实地重新做人,而他,则是想着终于到了这繁华非常的江宁城。这地方可是南巡的重点,岸上的文武百官和前来围观的老百姓多不胜数,在这里闹上一出,才能把事情闹大,闹得那两个狗官不得安生。
季怀安激动的双手颤抖不已,他定定的看着远处的风景渐渐清楚明了,不多时,连那岸上跪拜的百官、万民的情景都越发的清楚之后,他的心脏也跟着剧烈的狂跳了起来。
很快龙舟驶进了江宁的渡口,停靠稳妥之后,康熙、太皇太后、太后等众人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出现在了甲板之上。岸上的百官连忙口头行礼山呼万岁,就在这一大片恭恭敬敬的“万岁”声中,一道嘶哑凄厉的“皇上”打破了这份庄重。
康熙的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抹愕然,岸上的官员们也都愣住了,不自觉的抬眼看向了那声音所在的方向。这一看,却见龙舟后面的一条船上窜出来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此人冲到了那船的边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三声用头撞地,直撞得额头上鲜血顺着眼窝直往下流,这才复又高声喊道:
“皇上,临县县令马知琏,勾结县学学官伍德枫欺辱生员、以权谋私、颠倒黑白、鱼肉乡里,活活逼死了草民的老母亲、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草民自知以民告官、冲撞圣驾也是死罪,然而此等狗官罔顾王法、草菅人命,罄竹难书,更是罪无可赦啊皇上!官官相护,草民有冤无从申诉,上天垂怜得见天颜,皇上爱民如子,草民恳求皇上为草民一家老小做主,草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皇上,草民冤,草民的老母亲冤,草民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冤深似海啊皇上!”
那季怀安说到最后不觉提泪横流,喉咙扯得沙哑,绝望之情溢于言表。岸上的文武百官都不明所以,听了这么一番话都不觉心中错愕,连忙都低了头。康熙的脸色简直黑如锅底,死死的盯着那跪在后面船上的季怀安,恨不得生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众目睽睽之下,竟然闹了这么一场闹剧!康熙觉得太阳穴生疼,看了旁边的侍卫一眼,刚要说什么,却见那季怀安忽的站了起来,嘶吼道:“皇上,如果连皇上都不能提草民一家伸冤,这天底下还哪里有什么王法,哪里有什么天理!母亲!娘子!孩子,儿子无能,不能替你们伸冤,地府之下,儿子无颜见你们!”
这话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康熙怒不可遏,正要厉声呵斥,却见这季怀安毫不犹豫的奔到了船尾,往那江水最深的地方纵身就跳了下去。刚刚的那席话,竟成了他的临终遗言。眼看着对方要以死明志,康熙的脸简直难堪到了无以复加。
以死明志!又是以死明志!英烈祠前的那一幕仿佛在眼前重演,上一次他奈何不了那个雷大鹰,这一次,就算这个季怀安死了,他也要把他的尸体捞上来大卸八块!可是,没等康熙的怒火发泄出来,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就在那季怀安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奔流不尽的滚滚长江,竟然在此刻凭空出现断流。随后,江水仿佛有了意识一般,沿着这断流的向两侧分开,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宽阔浩瀚的长江,干涸了。
河底的淤泥暴露在天光之下,那季怀安的身影出现了淤泥之中,更让人惊讶的事,那季怀安在跳江之前明明因为一头撞地弄得自己满面血污,可此时此刻,看得分明的众人却发现,此时昏迷过去的季怀安,额头上光洁如初,一丝伤痕都没有,就仿佛那刚刚满面的血污都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漫长鸦雀无声死寂一片,康熙的脸色从刚刚的铁青化作了惨白,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曾经的江面成了一片干涸,沧海桑田这种只在书里面见过的词语,竟然毫无预兆的在眼前成为了现实。
龙船上的人能够勉强镇定,跪在岸上的文武百官碍于皇帝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同样在岸上围观的老百姓们却被眼前这种诡异的景象给惊吓住了,在片刻的呆愣之后,老百姓们立刻便乱成了一团,闹哄哄的嚷了起来:“河神,河神大人发怒了,是河神大人发怒了!”
胤禩站在阿哥们之中,嘴角微微的动了一动,一面笑纳了那季怀安任务完成后得到的大量积分,一面微微的扫过了干涸的河床,这“倒海”技能一次持续十五日,十五日后若是续以积分则再多加十日的期限,十日后若是再次续买,则只能再持续三日。三日后,便是再多的积分都无以为继了。
看来,越是效果惊人的技能,所需要的积分和所受到的限制便越大。胤禩在心里记了一笔,随即便看到岸上的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了,刚刚闹成一团的百姓都被护卫们驱散,曹寅一脸紧张的跑到龙船下面跪下,沉声说道:“皇上,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请皇上移驾府邸。”
康熙这会儿也终于回过了神来,听了曹寅的话连忙点头。在曹寅以及御前侍卫的护送下,龙辇以最快的速度从渡口去到了江宁织造府,
匆忙间,胤禩还听到曹寅吩咐他家里的下人把昏倒在河床上的季怀安一道带去织造府。听了这话,胤禩暗暗点头,曹寅是个能干之人,眼下这么一团乱的情况下,他还能考虑如此周全,难怪他是皇阿玛在江南事物上最为倚重之人。
只是不知道这位能干的曹寅,能给皇阿玛想出什么好法子解了眼前的困局?他费了这么多积分兑换来的倒海,山东那些硕鼠的血流得不够多,可填不满这干涸的长江呢!
圣驾跟着曹寅匆匆而去,被晾在河岸上的文武百官也没人没眼力的这个时候还往圣驾那边凑,一个个各怀心事的各回各家,随后,那年轻人话中的“临县、知县马知琏,学官伍德枫”这几个名字就成了这些人探查事情的关键线索。
人都有好奇之心,可都最惧怕“一无所知”这种情况,短短的三日之内,有关山东境内的那些事,便再也遮瞒不住的被这些极力调查的官员们知晓了个清清楚楚。而此后,不知多少人满脸惨白的站立不稳。
一个县令构陷的冤案不算什么,可那一船的流民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山东官吏违抗皇命征收粮税的事情事发了!山东的事,虽然和他们江南无关,可是,该免的粮税不免、巧立名目多加赋税、收取一分到三分不等的火耗这些不能言明的规矩,可是全国上下都在做的事,他们江南也不例外。
多出来的这些钱粮,上至总督巡抚,下至乡绅胥吏都没少揣进各自的腰包,全国上下各省对此类事情都心照不宣,瞒得极好,最后都成了默认的规矩,日子久了,倒是习以为常成了惯例。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被牵扯出来的那一天!
两江总督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他的师爷也是双腿直抖,只能苍白无力的安慰道:“老爷,法不责众,皇上……”
“放屁!你看看外头的长江!那是长江!长江竟然干了!”两江总督瘫软在椅子上,双手控制不住的哆嗦着:“即使是杀光了全国上下的官员,只要能让长江复流,皇上肯定不会心慈手软的,这次死定了……死定了啊……”
话说到最后,堂堂的总督大人双目无神,竟生生的吓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