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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云辞、再是整个文昌侯府……怕只怕,下一个会轮到他心爱的女人……沈予只觉得浑身阵阵冰凉,满室的烛火也不能焐热他的胸膛。他看到出岫望着他的眼神,他觉得那是怜悯,这个认知也深深刺痛了他:“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吧,再也别来了。”
出岫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气得晕倒。她抬手作势要再给沈予一巴掌,只恨方才打得不重,没有彻底打醒他。
岂料,沈予自觉地回望过来,神色没有丝毫躲闪:“我就知道你方才手下留情了。你打吧,今日让你打个痛快。”他再次抬手摸了摸右脸,其上还残留着火辣的痛感,遂自嘲地再笑,“就怕脏了你的手。”
“你到底是在折磨谁?!”出岫恨铁不成钢,终于明白自己当初寻死觅活时,沈予是个什么滋味儿,只差剖心相告了!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她继而再道:“权谋之争没有对错,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你用这种法子逃避现实,是懦夫的表现!”“我一直是个懦夫……”沈予终于呢喃了一句,却没有丝毫触动。出岫蓦然想起往事,忍不住再叹:“侯爷死的时候,我曾想过殉情。当时你看我如此,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由己及人,你也该体会我如今的心情。”她想了想,如实道上一句:“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情分,我总是很珍惜的……”也不知是这一番劝说起了作用,还是最后这句话让沈予动容,他终于肯直视出岫,颓废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期望,殷殷切切看向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事已至此,我还有必要骗你吗?”出岫垂眸叹气,绝美的容颜上飞快闪过一丝红晕。虽然屋内昏暗,可迎着烛光,沈予还是捕捉到了。他心中已经死寂的某处,好似又恢复了跳动。一种温热的、叫作“血液”的东西重新在胸膛里涌动起来,先是缓慢,继而加速,直至汹涌澎湃。沈予只觉得难以呼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僵硬的肢体变得疼痒难忍,这是一种复苏的前兆,他又要活过来了!
出岫哪里知晓沈予的心思?见他抚着胸口剧烈喘气,已吓得慌了神,连忙俯身探去:“你怎么了?”
她一只手刚伸出去,沈予已一把使力拉过她。出岫重心不稳向前一栽,恰好跌坐在对方怀里。她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可这声惊呼只到一半,又被她倒吸一口气咽了回去。
浓熏的酒气扑面而来,和着沈予独有的味道,他就这么……吻了她!出岫想闪躲想出声,奈何朱唇被沈予的唇舌堵得密不透风。她感到自己的腰身也被他环住,一只温热的手掌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带着无限的宠溺与深情。口中被迫摄入微甜的酒气,出岫霎时觉得醉了,头脑昏沉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幸,这个男人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只是吻着,虔诚地吻着……直到出岫快要窒息时,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
“晗初……”沈予转而将下颌抵在她肩上,轻轻摩挲着她的香肩。饶是隔着衣衫,出岫也能感到沈予的胡茬儿刺痛了她的肌肤,那细密的疼痛和微痒的触感很是难受。她想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却被揽得死紧。方才一壶冷茶浇下,沈予的上衣几乎湿透,此刻两人身子紧贴,出岫的衣衫也被洇湿了,那股凉意沁在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为了你,我会振作的。”沈予犹自未觉,痴迷地把玩着出岫的秀发,只觉这一刻来得太不真实,恍如一场浮梦。
听到这句话,出岫终于安下了心。她将彼此微微挣开一点距离,长舒一口气道:“不要去找慕王报仇……你该想想如何重振门楣。”
沈予“嗯”了一声,沉溺在这来之不易的美好之中,不愿醒来。许久,出岫终觉得胸口气闷,咳嗽一声道:“你再不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沈予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改为握住她一双柔荑,再问:“你真的没有看不起我?”
“岂会?”出岫清浅一笑,眼眶还有些泛红,“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醉花楼了。你救过我多少次,如今我只是还了利息而已……咱们至多算是扯平。”
“对!扯平!”沈予抚弄着她的雪白柔荑,更为爱不释手。他的神情终于渐渐清明,方才晦暗无神的双目之中,霎时聚拢起希冀的清光,如波闪烁。
他看着出岫,扯开一个振作的俊笑,同时也下了极大的决心:“为了你,也为了父侯和大哥,我会重振门楣。”
“不是为了我……”出岫想起方才对云想容做下的保证,鼻尖又是一阵酸涩,“为了你自己,也该振作起来。你……好生待想容,我才能凑着这份关系帮你。大丈夫忍一时之辱也没什么,往后路还长。”
大约是因为提起了云想容,沈予脸上又有些黯然:“我答应你好好对她,但她不会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不会。”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当你的妹婿,你也别用这理由帮我,我想靠自己。”
靠自己?就凭眼下这个情况,他怎么靠自己?出岫想要劝动他:“‘妹婿’不过是个幌子,只是方便我帮你……即便侯爷在世,他也会这么做的。权谋之术不分手段、不看经过,只为结果……”
“唯有借力,才能使力。这道理你该懂得。”出岫试图令他改变主意。奈何沈予太过坚定,也太过骄傲:“你不用再劝我,我有我的底线,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娶云想容,已是我的极限。”沈予终究还是执着于“云氏姑爷”这个称呼,也执着于和出岫的关系……他担心如今利用这个身份越多,以后再想回头就会越难。嫂嫂和妹夫,不容于世。可出岫没有细想沈予的心思,还以为他是所谓的自尊心作祟。她觉得他的想法太骄傲,也太不切实际,但她知道沈予的脾气,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只得微笑着敷衍:“好,我不插手。”
沈予又“嗯”了一声,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相顾无言直到一盏烛火燃尽,沈予才从略微黯淡的光影里回神,拇指缓缓按上出岫的唇畔,极力抑制住体内那股原始的冲动。
“簪子呢?”他问她。
出岫这才想起自己披头散发着,连忙用素手揽过一头青丝细细抚弄。她不得不承认,方才与沈予的言行太过亲近了些,她唯有默默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沈予重新振作起来,仅此而已。云辞在天有灵,会理解她的。
“在想什么?”沈予见出岫愣神半晌,有些担心地问。“啊?”出岫回神,从袖中取出玉簪,答非所问,“簪子在这儿。”“让我为你绾一次发,好吗?”沈予带着几分祈求,目光切切地看着她。面对这样的眼神和言语,出岫犹豫了,她没有办法拒绝沈予,也不想让他失望。她此行的目的是让他振作不是吗?想到此处,出岫颔首答应:“好。”沈予笑了,立刻从出岫手中接过玉簪,几乎是颤抖着伸手去拢她的秀发,一缕缕、一束束,只怕漏掉任何一根发丝。绾发之事,他从前也为别的女人做过,大多时候是耐不住她们的娇嗔攻势。但他自问从没哪一次像今日这次,他如此认真,如此心甘情愿。原来,过往的千娇百媚不过都是锤炼试手,他练就一身的情爱功夫,只为遇见这一人,用尽全心全意去喜欢。沈予熟练地将出岫一头秀发绾好,又用簪子簪牢,深深嗅着她的发香,笑道:
“好了。”
出岫抬手抚了抚发髻,故作满意地微笑。她看到沈予也在笑,只是那笑容很决然,很遥远,也很……悲伤。
果不其然,沈予的下一句话是:“你回去吧,别再来了。等我何时重振了门楣,我会主动找你。”
“好。”